按:《诗说中国》是首部以古诗及注论形式总结和致敬中华民族众多圣贤豪杰的著作,是为了能够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用古诗概括、歌咏中华民族历代圣贤的生平事迹及其精神风貌,融文史哲于一体,显精气神于一言,唯愿广大青少年通过诵读后烙印于心,得圣贤精神滋养、贯通中华文脉、鼓舞华夏儿女大步前行,慎终追远以继往开来,与古今贤哲一道,为推动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贡献力量。此诗由国画家孙贺麟绘制《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深藏若虚》诗意图,本文选自廖彬宇先生《诗说中国——中国精神之礼义三百图》,全书384篇内容将陆续发布,每幅图之命名均为相关成语。
庚寅春赞勾践七律
自古功成要卧薪,庸人雄杰此中分。
有谋有勇有高志,能屈能伸能立勋。
伟丈夫唯多险厄,真龙虎必伴风云。
洗心居易俟天命,开国承家赖大君。
黄德劲先生诗评:
彬宇先生赞勾践七律以“卧薪尝胆”“深藏若虚”的传奇事迹为蓝本,对勾践进行了高度的赞誉与深刻的解读,展现出了丰富的内涵与精湛的诗艺。全诗读来明白畅达而又意蕴悠远,运用典故天衣无缝妙手天成,是一首难得的咏史讽人诗。
勾践(?——前464年),春秋时期越国君主(前497年——前464年在位),越王允常之子。在位时忍辱负重,卒灭强吴,是春秋时期最后一位霸主。“卧薪尝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等成语,皆源自他和他的故事。
太史公曰:禹之功大矣,渐九川,定九州,至于今诸夏艾安。及苗裔勾践,苦身焦思,终灭彊吴,北观兵中国,以尊周室,号称霸王。勾践可不谓贤哉!盖有禹之遗烈焉。范蠡三迁皆有荣名,名垂后世。臣主若此,欲毋显得乎!(《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勾践亦一世之雄哉!
谨依彬宇先生诗意,逐联简析之。
自古功成要卧薪 庸人雄杰此中分
全诗首联一句,开门见山,直入主题,提出“卧薪尝胆”这一核心典故,强调自古以来成就大功之人往往要经历艰难困苦、自我磨砺的过程,而能否做到这一点便是庸人与英雄豪杰的分水岭。此联以一种简洁有力的方式点明主旨,为全诗奠定了基调,自然引发读者对勾践这类英雄人物特质的思考与探究。
越王勾践,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封于会稽,以奉守禹之祀。文身断发,披草莱而邑焉。后二十余世,至于允常。允常之时,与吴王阖庐战而相怨伐。允常卒,子勾践立,是为越王。
元年,吴王阖庐闻允常死,乃兴师伐越。越王勾践使死士挑战,三行,至吴陈,呼而自刭。吴师观之,越因袭击吴师,吴败于槜李,射伤吴王阖庐,阖庐且死,告其子夫差曰:“必毋忘越。” (《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太史公认为越王勾践是夏朝开国君主夏禹的后裔。此后经历二十多代,传到勾践的父亲允常,越国逐渐强大,与当时的吴国国君阖闾结下了世仇,不断相战。后允常卒,勾践即位。
当时勾践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血气方刚,头脑灵活,但也冲动急躁,缺乏耐心。他急欲打败吴国,成就霸业。
公元前496年,即勾践元年,吴王阖闾听说允常刚死,认为是进攻越国的好机会。于是亲率大军,从陆路伐越。越王勾践闻讯,立即出兵抵御。两军在吴越边界上的槜李展开激战。面对吴军强大的阵容,勾践让罪犯排成三行,在吴军阵前发誓后自刎,一下子惊呆了吴军。勾践趁机发起冲锋,把吴军打得大败。阖闾狼狈逃窜,终因伤势过重而亡。其遗训接班人夫差,一定不要忘了强敌越国。
初即位即取得如此大胜,勾践飘飘然起来。以为“阖闾既没,吴不足惧”,开始骄傲自满,放松警惕,肆意行乐。“吾百姓之不图,唯舟与车”,终日不问国家大事,人民生活,只是驱车荡舟玩耍。
恰恰相反的是夫差。父亲战死,夫差悲痛万分。他隆重地埋葬了父亲,把阖闾的坟墓安置在吴都阊门外的虎丘下,使“千万人筑治之”,立志报仇雪恨。夫差派人每天站在庭中,当自己进出的时候,立刻提醒:“夫差!你忘了越王杀你父亲的仇恨吗?”他自己则敬谨地回答:“决不敢忘!” 夫差重用伍子胥等,练兵强国,伺机报仇。
公元前494年,即勾践登位后的第三年,听说吴王夫差“日夜勒兵”要报仇,勾践便想用上次槜李之战的计策,来一个先发制人。范蠡知道此时形势与槜李之战完全不同,进谏阻止,但勾践根本不听,一意孤行要先发起战争。
吴王夫差听说勾践已率军来犯,马上调集全国精兵十万人前往抵御。两军相遇于夫椒(今江苏吴县西南太湖边),“战于五湖”(今太湖中)。伍子胥运用战术,在夜间布置了许多“诈兵”,只见连天的火光向越军杀来,“勾践大恐”,越军大败。勾践只好收拾残兵,仓皇南撤。但伍子胥哪里能放过越军?吴军渡江南下,乘势攻下当时的越国都城埤中(今浙江绍兴诸暨东北)。勾践退守于会稽山顶部的平阳(今浙江绍兴平水镇),将这里作为临时都城。吴军进而围困越军。
勾践之困会稽也,喟然叹曰:“吾终于此乎?”种曰:“汤系夏台,文王囚羑里,晋重耳奔翟,齐小白奔莒,其卒王霸。由是观之,何遽不为福乎?” (《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勾践被困,忍不住叹气:“ 我难道此生就如此了吗?”文种说:“当初商汤被桀囚禁在夏台,周文王被纣王关押在羑里,晋文公重耳逃亡北翟,齐桓公小白逃亡莒国,最后都称霸天下。由此观之,这点委屈能算什么,难道这不会成为福气吗?”
范蠡建议勾践向夫差请和,并入吴国为臣。于是勾践令大夫文种、诸稽郢去吴国求和,表示越王勾践愿意入吴,携妻带子为臣。
文种至吴王驻地,用膝盖行走,叩头对夫差说:“君王的亡臣勾践使陪臣文种敢告足下:愿大王赦勾践的罪,勾践将把他的金玉、子女都来献于君王的左右。勾践的女儿进献于大王,大夫的女儿听吴国的大夫使唤,士的女儿给予吴国的士。越国的宝器全部送来。寡君勾践将率领越国的士兵,跟从您的军队,只听您的调遣。如果万一不幸,君王不肯赦勾践的罪,勾践将杀掉他的妻子,烧毁所有宝器,率领剩下的五千名甲士,来与君王决战,那时君王您也必有相当的损伤。如赦越罪,能得带甲的万人来侍奉君王,否则就将损伤君王之所爱。是经过战斗而杀掉这些带甲的军士,还是安闲无事而得此越国,二者相较,哪一个有利呢?”文种说罢,已经被买通的吴太宰嚭又马上帮腔说服。伍子胥看见已经心动的夫差,急忙出来劝谏,告诫吴王:“如今天赐良机,不灭越,此后将追悔莫及!”可惜任凭伍子胥苦口婆心,磨破嘴皮,吴王根本不听。他随即赦免了越王勾践,盟誓后从越国撤军。
勾践即位后的第五年,即公元前492年,根据吴越双方和议的条件,同时也迫于吴国的兵威,勾践不得不带着妻子,到吴国去当奴仆。范蠡和三百名越人,一起陪同前往。
好在勾践自会稽失败,入吴为奴后,一直保持着清醒头脑。在终于被赦归国后,勾践看到国家破败,满目疮痍,心中十分难过。他曾对人说:“今孤之怨吴王深于骨髓”。因此“苦身焦思,克己自责”,终日把一块苦胆吊在屋中,“坐卧即尝胆,饮食亦尝胆”,出来进去都要尝胆,并且自问道:“你忘记了会稽的耻辱吗?”这便是“卧薪尝胆”典故的由来。
勾践白天奋笔疾书,总结经验教训;晚上诵读典籍,学习各种知识,经常通达旦。每当疲倦困乏想要睡觉的时候,他就用一种蓼草的苦汁来刺激眼睛,使自己打消睡意。脚寒了就干脆让它浸泡在冷水里,经受挨冻的痛楚。冬天常常抱着冰块,夏天还要捏着滚烫的东西。半夜里想到亡国的耻辱,就暗自啜泣,伤心到极点,便仰天长啸。勾践日复一日地磨炼自己的意志,也在增长着复仇的决心。
“自古功成要卧薪,庸人雄杰此中分。”庸人和雄杰的区别,便在于面对危难挫折之时。庸人往往会被打倒而一蹶不振,雄杰则忍辱负重,从头再来,逆势突围,终成大业。
有谋有勇有高志 能屈能伸能立勋
颔联“有谋有勇有高志,能屈能伸能立勋”一句,彬宇先生进一步阐述了英雄人物的必备品质。“有谋有勇有高志”全面地概括了勾践在复国过程中所展现出的智慧、果敢以及远大的志向,这是成就大业的内在根基。而“能屈能伸能立勋”,则聚焦于勾践在吴国为奴时忍辱负重,回国后励精图治最终建立功勋的经历,精准地刻画了他屈伸自如的大丈夫形象。此联对仗工整,用词精炼,将勾践的形象立体地呈现出来,同时也传达出一种普遍的英雄成功之道。
勾践与夫人、范蠡等来到吴地,入宫见夫差,叩头再拜,说道:“东海贱臣勾践,上愧皇天,下负后土,不自量力,污辱大王之军士,造孽于边境。大王赦其深罪,裁决役臣,使执箕帚。诚蒙厚恩,得保贱命,不胜仰感俯愧。臣勾践叩头求拜于下。”吴王夫差接着应道:“寡人对于你也有些过分了。你不念先君的怨仇吗?”勾践回答:“要臣死就死吧,只请大王愿谅。”
伍子胥在一旁,见夫差如此心慈手软,眼冒火星,声如雷霆,进言说:“飞鸟在青云之上,还想弯弓射它,而况近卧于池塘,集于庭屋呢!越王象一头野兽,原放于南山之中,游于不测之地,今幸来涉我壤土,入我栏圈,这正是厨宰现成可得的食物,岂可失此良机!”吴王解释道:“我听说诛杀降服的人,要祸及三世。我不是爱越而不杀,实在是害怕皇天的责备和教训而赦了他的。”太宰嚭因受了越国许多贿赂,又连忙出来帮腔:“子胥的话,只明于一时之计,而不通安国之道。愿大王还是让其拘役,不要轻信小人之口。”夫差于是打消了诛杀勾践的念头,叫他在宫中驾车养马。勾践经常“身执干戈”,当吴王的马前卒,其地位“比于奴虏”,生活十分艰苦。
勾践终日穿的是破破烂烂的樵夫之衣,夫人着的是不修边缘、歪斜不正的短褂。丈夫砍树枝,割野草,喂养马匹;妻子给提水,除粪土,洒扫不停。这样,服役三年,口无怨言,面无恨色。吴王夫差登远台,望见越王及夫人、范蠡坐于马粪之旁,君臣之礼犹存,夫妇之仪不失。夫差转过身来,对陪在旁边的太宰嚭说:“他越王只是孤独一人,而范蠡也只孑然一士,虽在穷厄之地,尚不失君臣之礼,寡人甚为他们感伤。”太宰嚭接着求情道:“愿大王以圣人之心,怜惜穷孤之士。”吴王想了想,便对伯嚭说:“我为你赦了他们。”
吴王准备赦免勾践的消息立刻被伍子胥知道了。伍子胥急不可待,赶紧赶来,极力劝谏吴王杀掉勾践,以绝后患。但太宰嚭立即出来反驳,陈述不能杀的理由。夫差犹豫不决,事情便拖了下来。恰逢此时,夫差病了,一病就是三个月。
听说此消息后,范蠡建议勾践立即去探问吴王疾病,并亲口尝其粪便,以表忠心,以释疑惑。当太宰嚭端着夫差的便桶出来时,勾践当即下拜,请尝吴王之溲,以测吉凶。他亲口尝了吴王的粪便,进入吴王房中,说:“下囚臣勾践向大王祝贺,王的疾病,没有问题,很快就会好起来。”吴王夫差问:“你怎么知道?”勾践回答:“下臣曾经拜过师傅,听说粪顺五谷味,逆时节气的,要死;顺时节气的,便生。今臣私下尝了大王的粪便,味苦而且酸。这种味,是应春夏季节的气,臣所以知晓。”吴王听了,大为高兴,赞扬勾践说“仁人啊!”勾践和范蠡最终赢取了夫差的信任,得以回国。
公元前490年,勾践即位后的第七年,他从吴国回到故乡。吴王在赦免勾践归来后,封他以“东西百里”之地:东至离会稽六十里的炭渎,西止周宗(应在会稽西四十里处),南到会稽山,北到杭州湾的海面。就是这样一块东西狭长的弹丸之地,做任何事还得面向北方,处处地方得听从吴的命令,作吴的属国。久经磨难、历尽艰辛的勾践,当时正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虽然地方狭小,处境困难,但他年富力强,再加上人民勤劳,大臣贤能,任何力量也已经阻挡不住他奋发图强,报仇雪耻的决心。
为了防止自己产生安逸享乐的思想,以致忘掉振国雪耻的重任,越王勾践生活上勤俭刻苦,严格要求自己。亲自到田间耕作,夫人亲自织布,不是自己所种的粮则不食,不是夫人所织的衣则不穿。越王宫中有五个灶,但他从不讲究鱼肉的多少,味道的鲜美。盛米煮饭时,他和妻子自量而食,从不求吃饱,从不浪费。穿的衣服也是单一的素色,不要华丽的色彩,而且要穿旧的,不穿新的。他力戒好色的坏毛病,不娶姬纳妾,目不视美女,耳不听钟鼓,摒绝一切奢侈的欲望。
同时为了深得民心,以完成复仇大业,勾践又极力抚慰人民,医治战争惨败给人民带来的创伤。他曾对人说:“越国之中,有生病的我就去慰问;有去世的我就去帮着埋葬;敬老爱幼,养育孤儿,医治病人,以求报复吴国”。他身自刻苦,对上和睦群臣,对下安养百姓;赈济贫困,慰抚死者家属,与百姓同劳苦。日复一日地坚持着,拼搏着。
勾践自会稽归七年,拊循其士民,欲用以报吴。大夫逢同谏曰:“国新流亡,今乃复殷给,缮饰备利,吴必惧,惧则难必至。且鸷鸟之击也,必匿其形。今天吴兵加齐、晋,怨深于楚、越,名高天下,实害周室,德少而功多,必淫自矜。为越计,莫若结齐,亲楚,附晋,以厚吴。吴之志广,必轻战。是我连其权,三国伐之,越承其憋,可克也。”勾践曰:“善。”(《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勾践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强国强兵。包括鼓励农桑,弘扬诚信,招徕移民,铸造兵甲,修令审刑等。数年下来,越国逐渐恢复了元气,上上下下都对勾践心生敬畏,令行禁止,听从王命。
除此之外,勾践还不忘向吴国进献木材、绢帛、美女等,麻痹吴王和吴国君臣。勾践八年(前489年),越国再次向夫差进献十万葛布等贡品。夫差大喜,竟归还了大部分越国领土,使越国完全收复了檇李(今嘉兴南)及其南部地区,疆域恢复到八百里。
勾践十一年(前486年),见民心已经可用,勾践就想要发兵攻打吴国。大夫逢同劝谏说:“越国国力恢复,吴国已经有了警惕,这时进攻难以取胜。如今吴国与齐晋相争,我们不如暂时厚事吴国,同时与齐、楚、晋交好,等三国与吴国交战使吴国疲敝,我们再趁机攻打吴国。”勾践听从了他的建议。勾践渐渐等来了复仇的机会。
“有谋有勇有高志,能屈能伸能立勋。”有磨难并不怕,贵在勾践从未忘记自己的雄心壮志,从未把自己变成易折的钢刀,因此终于可以绝地反击,再次崛起。
伟丈夫唯多险厄 真龙虎必伴风云
颈联“伟丈夫唯多险厄,真龙虎必伴风云”一句,彬宇先生从勾践的个体经历上升到对所有伟大人物命运的一种规律性总结。“伟丈夫唯多险厄”表明,凡是成就非凡的大丈夫必然会遭遇诸多艰难险阻,这是对人生困境与磨砺的深刻认知。“真龙虎必伴风云”则运用比喻手法,将英雄比作龙虎,暗示他们如同龙虎在风云变幻中崛起,只有经历风雨才能彰显其非凡。此联不仅是对勾践的写照,更拓展了诗歌的意境,使读者联想到历史上无数英雄人物在困境中崛起的壮丽画面,富有哲理和气势。
越王勾践二十一年(前476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在围困姑苏三年后,越兵终于攻入吴都,包围了姑苏台。夫差派公孙雄肉袒膝行,向勾践求和,请求保全吴国社稷,勾践心软,想要答应。范蠡劝阻勾践说:“这是上天把吴国赐给越国,不可不接受。您忘了会稽之耻了吗?”于是范蠡击鼓进兵。
勾践派人向夫差传话说:“请大王不要死!希望能将大王安置在甬东(今舟山一带),给您三百夫妇(一说百户人家),让您在那里终老。”夫差说:“我老了,不能再侍奉越王。我后悔不听伍子胥之言,让自己陷到这个地步。”于是自缢而死(一说伏剑自杀)。吴国灭亡。
勾践出师伐吴时, 行“箪醪劳师”之举,特将百姓赠送的美酒倒入城内的一条小河,与士兵迎流同饮,并把干粮给士兵分食,以此激励出征将士。于是士气百倍,一举灭吴。这条小河由此被称为“投醪河”,又称“劳师泽”。由此可见勾践多么善于调动收买人心。
在此之前,勾践和他的高参们,处心积虑,智计百出,疲敝吴国,把控节奏,一再积累,一再等待,终于等来了翻身的这一天。
覆灭吴国以后,越王勾践依靠着多年积累起来的经济、军事力量,开始经营北方,谋求控制中原,成为春秋时代的最后一个霸主。
越王勾践要经营北方、争霸中原的计划是早有打算的。还在越国灭吴的前一年,即公元前474年,当越兵把吴都团团围住,已经稳操胜券的时候,越王勾践就派使者到鲁国,又到齐国,为北上争霸进行外交活动。
灭吴之役一结束,越王勾践便乘胜将兵渡过淮水,与齐、晋等诸侯国会盟于徐州。为了取得周天子的褒奖,向周王室贡献物品;又派使者到齐、楚、秦、晋等国,号令它们共辅周朝王室,歃血订立盟约。当时还保存着天下共主地位的周元王,见勾践如此尊重周室,兵威又盛,便命他为诸侯之长。
越国吞并吴国,占领了吴国原来的全部土地,疆域大大地扩展了。为了抚慰各国,搞好与邻国的关系,也为了表示自己的豁达大度,在诸侯国中建立威信,越王勾践把吴国原来侵占楚、宋、鲁等国的部分土地,主动归还给它们。据说由于越国抑强扶弱,以诚心来对待各诸侯国家,中原各国互相攻伐的战争因此暂时停止。
对于被覆灭的吴国人民,越王勾践采取抚循宽大的政策。据《说苑》的记载,越王不毁坏吴人的旧坟,他的做法“顺于民心”,因而“吴人服”。正因为越王对吴民的政策得当,吴人无反抗者,越国在北上争霸过程中也就有了一个巩固的后方。鉴于吴地长期疲于战争,建筑宫殿楼台,生产荒度,勾践曾经采取一些措施恢复吴地的生产。如他曾“使吴人筑吴塘”,良田因此受益。
在灭吴以后的短短几年里,越国的军队横行于江、淮流域的东方,鲁、宋、卫、邾等国都来归附听命,郑、陈、蔡等国国君也都来朝贺。同时来朝贺的,还有包括滕、薛、莒等小国在内的“泗上十二诸侯”。即使象齐、晋、楚等大国,也都要让它三分,不敢与它正面发生冲突。
当时齐、晋两大国局势不稳,陈氏还未代齐,三家还未分晋,它们被国内的夺权斗争分散了精力。楚国屡受战争的创伤,元气还没有完全恢复。因此,在齐、晋、楚、越四大国中,要算越国最为强大。故《淮南子》称,越王勾践这时是“南面而霸天下”。荀子指出,越王勾践威动天下,没有什么其他的缘故,只是因为它获得信任。这就叫做“信立而霸”。
“伟丈夫唯多险厄,真龙虎必伴风云。”历经险厄之后的勾践成了真正的伟丈夫,也成了真正可以驾驭风云的龙虎英雄,称霸天下。越国后来的强大,得益于勾践的成功;而勾践能笑到最后的根本,谁能说不是因为此前的种种磨难呢?
洗心居易俟天命 开国承家赖大君
尾联“洗心居易俟天命,开国承家赖大君”一句,彬宇先生巧妙地化用了《周易》《中庸》里的名言,点题立旨,深化了意涵。
前半句“洗心居易俟天命”,回归到一种较为平和、内敛的心境描述,来自《周易》“君子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勾践反思反省、痛定思痛后,变成了深藏若虚的人物。“洗心”体现了经历磨难后的心灵净化;“居易俟天命”来自《中庸》“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表示勾践在功成名就后能以平常心对待,顺应天命,不再盲目激进,仿佛将后来的勾践和吴王夫差形成了鲜明对比。勾践回国后,以坦荡平正治国,等待时机崛起;而对手吴王夫差,却愈发骄傲,走在信心膨胀的险途上最终兵败被杀。
后半句“开国承家赖大君”,源于《周易》:“大君有命,开国承家”,这个赖字十分传神。将勾践肩负使命,心怀天下、将统一天下之志时刻铭记于心,为此不惜牺牲一切,包括背负骂名也在所不惜的形象凸显得栩栩如生。此句点明了勾践作为君主在复国开国、传承家国大业方面的关键作用,表达了对他的尊崇与敬仰之情,同时也使诗歌在对人物的赞美与对历史的回顾中自然收尾,给人以完整而深刻的印象。
越祖少康,至于允常。其子始霸,与吴争彊。槜李之役,阖闾见伤。会稽之耻,勾践欲当。种诱以利,蠡悉其良。折节下士,致胆思尝。卒复雠寇,遂殄大邦。后不量力,灭於无彊。(《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勾践跌宕辉煌的一生,“洗心居易俟天命,开国承家赖大君”,是非常值得总结的。
第一,他以坚韧不拔的毅力振兴越国。面对破敝的国家,狭窄的领土,受人控制的环境,勾践没有灰心丧气,被困难所吓倒,而是振作精神,积极进取,日夜操劳,苦身焦思,礼贤下士,寻求富国强兵、振兴越国之道。清人高士奇认为,越王勾践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危心深虑,言无不入,计无不从”,经过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这样二十多年的艰苦努力,终于覆灭强吴,“快偿宿怨”,这真是“坚忍志士之所为”!清人黄以周也说:“勾践可谓畏天保国者”
勾践振兴越国、报吴雪耻的举动,或多或少符合了当时不甘为吴国奴役的越国人民的要求,故当越王勾践兴师伐吴时,全国上下,万众一心,出现了“父勉其子、兄勉其弟、妇勉其夫”的动人场面。足见勾践所进行的这项事业并不是孤立的,他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人民的拥护。勾践的发愤图强、坚韧不拔的毅力,历史上一直是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每当我们国家危亡、民族遭难的时候,总有一些人以越王勾践的事迹来激励自己。南宋的真德秀在国家危难时期曾称赞勾践的精神说:勾践在被吴挫败以后,“三十年间”,辛苦操劳,“卧薪尝胆,未尝一日忘会稽之耻,故虽屈辱一时”,而最终“能仲其志”,我们应当“以越之事为法”。可知勾践的精神对人们的鼓舞作用。
第二,强国富民的措施促使越国发展。勾践求问贤士,制订了一系列富国利民的政策,并付诸实施。史载,勾践“十年不收于国,民俱有三年之食”,可能有些夸张。但勾践曾实行“富者吾安之,贫者吾与之,救其不足,裁其有余”的政策,深获民心,值得肯定。
勾践还积极奖励生育,其政策见之于《国语·越语》。他规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否则就有罪;生育者公家给予医疗和食物,子女多的,公家给予长期的食物补贴。这使得越国在较短的时期内人丁兴旺,补充了农业劳动力和军队士兵的不足。
勾践还注意加强战备。勾践当时制造的,不仅有剑、戈、矛等小兵器,而且还有战船和战车等大型战具,在战船中就有戈船、楼船等多种。在训练军队时,并配有专门教官。由于上述各项政策和措施的落实,越国在二十年左右的时间内,人民众多,物资丰富,兵精粮足,装备齐全,很快地兴旺发达起来。
第三,奠定了越国富强的基础。越国原来的经济、文化都比较落后,被称为“蛮夷”小国。它开始服属于楚,后又受制于吴。历史记载虽说越国到允常时“拓土始大,称王”,但真正使越国蓬勃发展的是越王勾践。特别是吞并吴国以后,越国一跃而为东方的大国,跻居于中原列强之中;并乘齐、晋、楚各国国内局势不安定之机,成为左右小国局势的霸主;他还迁都琅邪,给越国经营中原,向北方发展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战国时期,越国与齐、楚、魏等大国周旋,还灭了滕、郯、缯等不少小国。虽然越国经常受到来自西边的楚国的进攻,陆续被兼并了一些疆土,但越国也能给楚国以坚强的抵抗,使楚国在不断挫败越国之后,始终未能灭亡越国。直到战国末年,秦始皇将要统一中国的时候,越国还作为一个大国,想与楚、燕、赵等国联合伐秦,使秦国受到震惊。越国从一个落后的、受人控制的偏僻小国,发展为能与中原大国争雄的富强国家,并在战国时代长期持续不衰,这不能不说是越王勾践在经济、军事、政治等各方面奠定的基础。在越国的发展史上,勾践起着创基立业、继往开来的作用。他的振兴越国的历史功绩,是十分显著的。毫无疑问,勾践是春秋战国时期一位杰出的君王,是值得肯定和尊敬的卓越人物。
卧薪尝胆,深藏若虚。从中华民族的整体精神图谱来说,勾践的人生经历,特别代表着拥有伟大理想而能忍辱负重,奋斗不屈,持之以恒以至最后胜利的精神。虽然勾践无所不用其极的狠辣手段与阴谋迭出的人性黑暗,也饱受诟病,但是在那个战争连绵,随时可能覆灭的时代,不能有足够的警惕,有足够的决断,不能有洗心居易,深藏若虚的智慧修行,是既不能强国,更不能保身的。
总体而言,彬宇先生赞勾践七律结构严谨,层次分明,从开篇立论到中间具体阐述,再到结尾总结升华,环环相扣。在内容上,既深入挖掘了勾践的人物形象与历史功绩,又能跳出个体,上升到对英雄群体以及人生哲理的探讨。在用词对仗方面,展现出较高的诗歌创作水准,使整首诗读起来朗朗上口,富有韵律美与节奏感,是一首成功的咏史赞人佳作,让读者在品味诗歌的同时,对勾践以及英雄人物的成长与成就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与感悟。
(本文多参考《越王勾践新传》·杨善群)
张红星教授注:
洗心:洗涤心胸。比喻除去恶念或杂念。《易‧系辞上》:“圣人以此洗心。” 《艺文类聚》卷三十引汉·董仲舒 《士不遇赋》:“退洗心而内讼,固亦未知其所从。”唐·徐浩《宝林寺作》诗:“洗心听经论,礼足蠲凶灾。”明·李东阳 《洗句亭》诗:“洗句复洗句,洗句先洗心。”
大君:天子。《易‧师》:“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孔颖达疏:“大君,谓天子也。” 《左传‧襄公二十一年》:“大君若不弃书之力,亡臣犹有所逃。”杜预注:“大君,谓天王。”唐·沈佺期 《和户部岑尚书参迹枢揆》诗:“大君制六合,良佐参万机。”宋·范仲淹 《六官赋》:“伊六官之设也,所以经纶庶政,辅弼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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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说中国——中国精神之礼仪叁百图》为廖彬宇先生古体诗集,《礼记》云“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彬宇先生汇集历年吟咏往圣先贤及其事迹的古体诗384首,透过圣贤事迹来讲述中国故事,弘扬中国精神,发扬礼乐文明。该文献简单易记,大雅斯文,使圣贤精神能够让人口耳相传,深入人心。是坚定文化自信,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心血之作。既是歌颂古今贤哲,致敬圣贤,也是献礼新时代,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贡献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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